去年夏天,在那个我十二岁,夏洛特亚瑟来到这里的那个夏天。那之后,我不断的思考亚瑟来之前和之后的区别,这注定将是永远困扰我的一个问题。今天,已经是亚瑟走后数月之久,我还是迎来了将是独自一人的下午。
我坐在卧室中,翻弄着歌剧的剧本,我能感觉到潮湿透过窗帘与毯子渗出而覆盖我。我所能接触到的一切都是潮湿与干燥的纸卷。即将再被取出的剧本整齐的拥挤在塑料盒中,我念着它们的名字,墨水沁着纸张烙住年份与日期。卡门---2002,我把玩着那皱折的封页,一遍又一遍。
这是一个安静的下午,好像家里只有我一人一样。我能听到从妈妈房间里传来的钟表声,穿过长廊的脚步声,那是安忒里特小姐的脚步声。我保证。不会再有任何人有像她一样刚刚18岁便有如此成就和那美丽的容貌。
我穿过中厅,推开落地窗,感觉到八月的炎热也感觉到树叶的味道和几声犬吠。
爸爸和妈妈邀请了威尔森夫妇参加聚会,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八月聚会邀请别人。他们会在一起庆祝威尔森夫妇迁入公寓,一起欣赏那我最爱的歌剧,卡门。那去年夏天,为我独自一人准备的歌剧。我还记得妈妈把我带到昏暗的放映室,幕帘拉开后,所有人和我一起欢呼,所有人。我拿了爆米花和饮料,没有人指责我。但不是这次。
爸爸告诉我,今天下午所有的事情都要由我一人来做,我也的确这样做了。我拿了节目单和剧本放在观众席边,标识了幕后操纵仪的每一个按钮,打开了中厅的落地窗。然后早早的坐在中厅等着爸爸妈妈和威尔森夫妇回来。
卡门之所以是我最喜欢的歌剧,是因为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夏天生日聚会时准备的歌剧。那时我也坐在这里,看着我的猫蒙娜跳过餐桌和上面的碗中装满的冰激凌。看着冰激凌和蒙娜一起跨过桌布,慢慢的飞过我面前,然后砰的一声一起摔在地上。我抚摸着蒙娜光滑的皮毛,然后小声看着擦拭地板的妈妈对她说,再来一次。她真的回答了,也这样做了,没有人相信。亚瑟也是,但谁也不知道,那年的生日聚会,我没有吃到一口冰激凌。
但今年不会这样了,我穿过中厅,笑着向放映室后台的每一个人问好,直到最后,来到操纵仪前面。我做了个深呼吸,看到爸爸站在观众席走廊边向我伸手示意。我拉下幕绳,听到熟悉的开场台词,看着爸爸的脸一点一点被撤开的幕布挡住。
"爸爸,现在我怎么做。"我小跑着绕到观众席后面,问道。"威尔森先生,威尔森夫人,您好,这歌剧怎么样。"
"你为什么会在这?"他总是这样回答。
"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。"
"那试试站在幕布后面,别忘了换场的时候该做的事。"
"祝您有个愉快的下午。"我对威尔森夫妇笑道。
好吧,至少威尔森夫妇看起来喜欢这演出,至少非常认真的看了,我没听到他们与我问好和任何一句回答。
之后,爸爸妈妈和威尔森夫妇来到中厅,站在已经被露珠打湿的地毯上,笑着聊天。我也站在中间,看着摄影师调整着聚焦和反光板。大家都穿着为聚会准备的衣服,爸爸穿着合身的西装,磨脚的皮鞋也打磨得发亮;妈妈穿着长裙,长发精心的梳在脑后。大家都在笑,我已经忘掉了上次他们穿成这样是哪一次了,但大家都在笑。
毕竟这是我的生日聚会。八月的生日聚会。
摄影师伸手示意。每一年生日时,爸爸都会请来摄影师拍照,这又将会成为相册中的留念。
我看着桌子上的生日蛋糕,上面的奶油细腻的勾出几朵花纹。廉价的生日礼物堆积在一旁,苹果和菠萝拌成的沙拉。还有盛在玻璃碗里的冰激凌。
现在已经没有蒙娜了。他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。我再也没养过其他宠物。
大家都在笑,甜蜜又温馨。我回想着每一件快乐的事,也让他们在我脸上呈现出来。
每一个人都在笑,每一个人。爸爸,妈妈,威尔森夫妇,还有我。但没有亚瑟,那个教给我如何做奶油花的人。
闪光灯划过。又一张照片如同只为禁锢住回忆一样诞生了。爸爸很细心,记录了所有开心的回忆。所有的开心的,但只有开心的。
他所错过的足以改变我的一生。
--------引 完
一个仲夏的清晨,沉睡的镇子里还弥漫着沉重的空气。
我保证我是这房子里唯一一个清醒的人,我站起身,没留意鸟鸣和风声。
我走出房间,轻轻关上房门,柔软的地毯包裹着我的双脚。我的房间在贯穿二层的走廊尽头,妈妈的房间就在旁边。
走廊里昏暗而安静得直至嘈杂,妈妈房间里的时钟们则持续着不知厌烦的咔嗒、咔嗒。那屋子里挂满格式的时钟,老式鸽子钟,摆钟,还有电子表。妈妈喜欢收集各种时钟,但却又对他们一窍不通,只管喜欢观赏上面浮华的花纹。但我可是对他们的聒噪反感至极,当然只是那些老古董。
我一点一点的走过走廊,下一个房间是安忒里特小姐的房间。里面很安静,安忒里特小姐是个文雅而聪颖的人,金色的如同耀眼的光晕一般长发;高挺的鼻梁,总是缀着笑容的漂亮嘴角和颈间配着的墨绿猫眼石。芳龄十八,就已经成为闻名全郡的歌手。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喝不加糖的红茶,看着自己歌迷们写来的信件,玩弄那乖巧的猫眼宝石。
这是我暑假的第一天,我的大多数同学等了一整个学期只为了这个夏天,能够在床上睡上一整个早晨。除了我。我有太多的事要去做。
之后是莫拉蒂女士的房间,公寓的厨师。
安吉拉尔小姐的房间,她是位和蔼又慈善的老妇人。
最后是楼梯拐角的那间空房,听安吉拉尔小姐说,从我出生之前它就一直空着。想想吧,今年我12,安吉拉尔小姐在我出生前第五年就搬进来了,那可是一间真正空落落又寂寞的屋子。